我是文静的孤儿,我依靠我唯一的财富——冷漠的双眼,跻身于大城市居民的行列中间

——摘自保尔·韦莱纳(1)《加斯帕尔·豪泽儿》

这里要叙述的故事具有双重特点:一方面它是神话,另一方面它又是情节剧。

首先它是神话。

在执政府时期(2),在距佩里格城一小时路程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山谷。在山谷里的伊斯尔河畔,有一座贵族庄园,当地人夸张地称它为“特雷利萨克城堡”。不过,要想从中寻找豪华设备和成群结队的仆从,那是徒劳的!只有两位老小姐住在那里,家务事由她们照管已经足够了。说句实话,她们是被大革命从修道院赶出来的两名老修女。那是两位虔诚的饱经生活沧桑的老姑娘。所谓生活,她们则称之为“世态炎凉”。同她们一起生活的还有一位小姑娘,她漂亮聪明,体态婀娜。小姑娘在温柔宁静的环境中长大,只是上教堂时,才离开这偏僻的住所。两位前修女很穷,当这位名叫斯特法尼的小姑娘长到11岁时,就帮助她们搞家务。

斯特法尼是谁?对此,她自己也差不多忘却了,因为那一切太遥远了。她的脑海里不时出现某些模糊的回忆,这时,她就去询问两位修女。她知道自己是克洛德·德博阿尔耐伯爵的女儿,生于1789年,正如两位老姑娘所说的,那是“风暴降临不幸的法兰西王国时期”。斯特法尼还知道,她的父亲已移居国外,后来就杳无音信了。不久,她那留在法国的母亲也与世长辞了。当时她太小,什么也不知道,一位朋友、爱尔兰女人劳拉·巴特伯爵夫人将她收容起来。这位夫人很爱这个长着金发和蓝色大眼睛的小姑娘,她很想将孩子留下来抚养。不幸的是,战争爆发了,对路易十六进行了审判。外国人在法国也越来越感到威胁。劳拉·巴特夫人只好回爱尔兰去了。临行前,她把当时只有4岁的斯特法尼托付给圣西尔修道院的老修女特雷利萨克小姐。这位小姐为了逃避恐怖,就动身来到她家祖传的在佩里戈尔省的城堡。一位杂务修女陪同她同住。

斯特法尼就这样在特雷利萨克长大成人。但她绝不是在快乐中长大的,因为两位修女脸上很少有笑容。为了节省,她们只住了第一层的三间房子。吃的是粗茶淡饭,整天不断地进行祈祷,巴特伯爵夫人不时寄一点钱来。她们与邻居老死不相往来,因为特雷利萨克小姐只要求一件事:让别人忘掉她。外部世界的消息很少透过城堡的厚墙。偶尔,人们也念叨那些相继执政的“魔鬼”的名字,如魔鬼罗伯斯庇尔,魔鬼巴拉斯等。最近以来,则谈论一位名叫波拿巴的科西嘉魔鬼。斯特法尼也知道,这位魔鬼并不比其他魔鬼更好。

此时,斯特法尼已经14岁,稍微瘦削一点,但脸蛋却是最漂亮的,眼珠滴溜溜乱转,鼻子也很秀气。她对等待她的未来想得不多。特雷利萨克小姐说,也许有一天,修道院会重新开放,斯特法尼到那时会找到归宿的。

有一天,一位骑马人进了城堡院子。在特雷利萨克居然出现了一位男人!斯特法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位来自巴黎的公民,他询问两位修女,交给他们监护的那位女孤儿情况如何。特雷利萨克小姐战战兢兢地讲述了斯特法尼的经历。那位男人点了点头说:“就是她。”他声称他受命将小女孩带回巴黎,去一位表姐家。两位修女坚决抗议,表示绝不能从命,声称这是“劫持”。那个人也不勉强,就退出去了。

可惜,几周之后,又来了一位陌生人。不过此次是乘车而来,是一辆斯特法尼从未见过的精致的轿式马车。来访者拿出了手续完备的证件,那是由省长签字的正式命令。他的任务是立即将斯特法尼带走。两位妇人与少女均痛哭流涕。但是,在法律面前,又有何办法?斯特法尼穿上她最漂亮的家制的连衣裙,上了马车。于是她走上了通向那个可怕城市巴黎的大道。

马车到了杜伊勒利宫才停了下来。斯特法尼从特雷利萨克的三间破房一下子来到了一座雄伟的宫殿。在那座宫殿里,革命的伤痕已经被修复,一切均油漆粉刷一新。她目瞪口呆,哆哆嗦嗦地穿过大厅前厅,候见厅;她看见成群的仆人、军官和侍从。她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在那里,她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矮个子,棕色头发,黄皮肤,目光异常犀利,身穿卫队上校服装的男人和一位笑容可掬,穿戴华丽而又考究的女人。他们是“魔鬼”波拿巴和“魔鬼”的夫人约瑟芬。

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天,约瑟芬向首席执政谈起她娘家的一名表妹斯特法尼,但在大革命期间失去联系。波拿巴听了很感动,命令警察局查找。局长富谢精明能干,轻而易举地在特雷利萨克找到了斯特法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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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三十 皇后约瑟芬(1763—1814)

结果如何?特雷利萨克的野孩子现在俨然成了一位公主。她在杜伊勒利宫拥有一套房间,接见宫廷女官和女仆。那简直是一座小王宫。康宠夫人在自己的会馆里教她学习宫廷礼节。她是在做梦吗?不是,这一切全是真的,表姐夫拿破仑和表姐的加冕更是真的。新登基的皇上对她父亲般的爱也是真的,因为他喜欢她的乐观与淘气性格。这位小博阿尔耐对这个以前的魔鬼一点也不害怕,这使法国的主子大为开心。

神话并没有到此为止!斯特法尼在康宠夫人的会馆里刚刚庆祝完她的16岁生日,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就传了过来:皇帝将她过继为女儿,并且刚刚将此消息通知上议院。国家各团体的代表蜂拥来到候见厅向她表示祝贺。这里有一细节要提一下:皇帝赐给她150万法郎作为嫁妆,450万法郎和2万银法朗作为零用钱,至于僮仆、衣裙、珠宝和一串精美的钻石项链,尚未计算在内。历史学家G·勒诺特尔这样说明:“自从灰姑娘看见她楼顶上的老鼠变成僮仆,咬她衣服的老鼠突然变成文质彬彬的佣人的奇遇以来,历史还未记载过这种突变。”

拿破仑过继斯特法尼,绝不是单单出于感情方面的原因。波拿巴不打自招地说过,他当皇帝是为了“进入欧洲”。然而,当时的欧洲仍是君主制度的天下。进入欧洲就意味着与各国王族结盟。各国国王均声称乐意娶波拿巴家族的公主为妻。讨厌的是,她们不是已经罗敷有夫,就是尚未及笄。拿破仑只好从约瑟芬的亲戚这方面来寻找对象。例如欧仁·德博阿尔耐就娶了奥古斯塔·德巴维尔公主;斯特法尼·德塔切尔公主就嫁给了阿朗贝尔亲王。

皇帝从奥斯特利茨回来时,正是他的极盛时期。他在慕尼黑参加了前妻的儿子欧仁的婚礼。然后,他出发去卡尔斯鲁赫,从那时起,他的决心已下:他将把斯特法尼许配给巴德的王储。如果不是老总督夫人坚决反对皇上这一计划,一切都会如愿以偿的,拿破仑去她家里,企图说服她。

老太太回答说:

“我是德国公主,因此,我忠于德国。陛下不能期望一位德国公主违背国家荣誉与民族感情。然而,你恰好是想搞乱德国。再说,你又向我的两位女婿宣战,我有义务对这二人知恩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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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三十一 皇后约瑟芬加冕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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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三十二 拿破仑一世(1769-1821)

她所说的女婿就是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和瑞典国王居斯塔夫四世。

皇帝回答说:

“的确,你的两个女儿均找到了好丈夫,你是一位有头脑的女人。”

老总督夫人感到很得意,继续申诉她的理由:

“如果你提出的女孩与你有血缘关系该多好!但是,博阿尔耐小姐与你无任何直系关系,她甚至在皇宫里也没有任何头衔。如果她是你的女儿,情况就不一样了。”

拿破仑敏捷的头脑立即抓住这一破绽,他高声说:

“这没有关系!我将把她变成我的女儿,过继她来。她将是公主殿下!”

老总督夫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公元1806年3月4日,斯特法尼·拿破仑正式成为皇帝的女儿。从那时起,她就同其他公主平起平坐了,甚至于同拿破仑的姐妹平分秋色了。在正式场合,她在皇帝右侧而立,当皇帝不在时,她就在皇后右侧而立。

特殊荣誉?美丽的斯特法尼可以这么理解。这一殊荣一直保持到她的未婚夫查理·路易·德·巴德在巴黎出现的那一天,他显得有点羞怯,有点呆傻,按照当时的习惯,他脸上涂粉,头发梳成榔头形状。斯特法尼惊叫起来,要求他马上把头发剪短。于是他把头剃得像小狗一样,得意地回到未婚妻身边。

查理一转身,少女就低声说:

“我发现他更难看了。”

达布朗泰斯公爵夫人(3)说话尖刻,她形容查理亲王活像“被关押起来生气的孩子,一点也不美,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亲王,更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丈夫”。她补充说:“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不禁将目光转向那位将成为他的财产的美人。相形之下,她显得更加迷人。这位亲王真有艳福!这位温柔妩媚的姑娘将是一位多么漂亮的未婚妻啊!在她加冕的宴会上,她笑容可掬。但是,笑中含有凄苦味。她怎么可能不痛苦呢?”

对于斯特法尼结婚时的盛大场面,很久之后人们仍津津乐道:鸣礼炮,奏军乐,众人欢呼,烟火缤纷,在杜伊勒利宫举行了盛大的舞会。皇帝早已下旨“按照过去法国国王女儿出嫁时的规格办理,甚至可以超过”。

最后的花烛熄灭之后,就该上路了。斯特法尼痛哭流涕。卡尔斯鲁赫对她热情款待,但人们也是逢场作戏而已。到处是牌楼,到处是欢呼声!但是,喧嚣之声中透出了巴德人受辱的心情,他们被迫在世袭亲王的家族里,接受这一位“出身”并不高贵的女孩,大公府的王宫虽然有四百间用“德国方式”装备起来的房间,房屋的中间还有高耸的中央塔即铅塔,但这并不能使斯特法尼的心情快活起来。

生活沉闷而压抑。表面上看,总督夫人,大公家族的亲王与公主对斯特法尼以笑脸相迎,但是,每个人又想方设法地去羞辱她。他们恶言中伤她,伤害她的自尊心,就她的出身进行影射等。例如:“听说你的奶奶生下来就会告密,是真的吗?”问题表面上天真,实际上十分恶毒。

斯特法尼就这样开始了解她丈夫的家庭。这一家庭的确叫人吃惊,搞阴谋诡计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在位的大公查理·腓德烈已78岁高龄。他的第一房夫人卡罗利娜·德埃斯去世后,他又娶了名叫路易丝·盖尔的女人为妻,并封她为霍赫贝格伯爵夫人。因为这是同非王族女人通婚,伯爵夫人为大公生的三个儿子均无权继承王位。

霍赫贝格不但贪婪成性,而且野心勃勃。看到自己的儿子们与王位无缘,她恨得咬牙切齿。查理·腓德烈的唯一合法男性继承人是查理亲王,他刚刚同斯特法尼结婚。霍赫贝格最担心的是这对年轻夫妇生下儿子,因此,她将竭力阻止发生此事。她的所有阴谋只有一个目的,即让她的儿子们在大公家族里正式继位的权利得到承认。

公元1815年之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当时,皇帝正在圣海伦斯岛上,斯特法尼无人保护,只好任凭她的敌人摆布。这位可怜的女人只有依靠她的丈夫。查理是一位热情的小伙子,他真心诚意爱他漂亮的妻子。但是,他太胆小怕事了,结果想依靠他也是空想。当霍赫贝格确立她儿子们的合法地位时,查理听之任之,他似乎不明白,也不害怕这个野心勃勃的危险女人。当时,查理和斯特法尼一心照管他们自己的孩子。后来他们有了5个孩子,其中3个女儿身体强壮,两个儿子均夭折。

公元1812年9月29日星期二,斯特法尼·德·巴德大公夫人在卡尔斯鲁赫王宫生下一男婴。婴儿的奶奶、老总督夫人给她的女儿沙俄女皇这样写道:“按其母亲的身材来看,孩子的个头很大。”

小亲王的房间位于宫殿首层,“为小教堂附近右侧尽头的一套单独房子”。通过房子的4级台阶,可以直接走到花园里。

10月15日深夜,奶妈约瑟法·申德勒睡得正香,突然孩子呻吟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仆从们的注意。人们赶紧去叫大公夫人的内科医生克拉默尔大夫。后者马上宣布病情严重:孩子似乎得了脑膜炎。

在此期间,约瑟法·申德勒终于醒了,她开始给孩子喂奶,孩子显得稍微安静一点。她一直伤心自责,责怪自己睡得太死了。她哭得全身抽搐不止,痛不欲生。于是人们只好命令她回家去给自己的儿子喂奶。

几个小时后,她才回来。她吃惊地痛心地得知,小病人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了,而且非常危险。大公身体不能离开病房。一位助产士急急忙忙地为孩子进行了临终代洗。晚上6时,孩子咽气了……

查理与斯特法尼的第二个儿子于1816年出生。一年之后,也死去了。这样,霍赫贝尔一家人就再也没有障碍了。伯爵夫人胜利了,她的儿子利奥波尔德于1830年登基。

早在两年之前,巴德的居民已经提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问题:1812年10月16日宣布死亡的孩子,真是大公查理和大公夫人斯特法尼的儿子吗?

事情是从1828年神灵降临节的星期一,即5月26日开始的。这一天,有两位尼恩贝格的市民即两位皮匠,在城里一个小酒馆里泡了很长时间后回家。他们的名字是魏希曼和贝克。那天下午,他们喝了好多啤酒,这使他们异常兴奋。到了傍晚,他们走起路来已经是晃晃悠悠的了。当时是5点钟。魏希曼突然停下来。贝克出于模仿,自然地跟着他停下来。

两人同时被一个异乎寻常的场面惊呆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穿着过于肥大的衣服,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行走,同时嘴里发出一些不成句子的喊声。他停了下来,靠在墙上。他给人的整体印象是,他已经精疲力竭,他眼睛半闭,似乎阳光刺眼,而实际上当时的太阳已经西下了。

两个皮匠心中同时升起了一阵怜悯之心,他们走近少年,表示愿意帮助他。他难受吗?他需要什么东西吗?陌生的少年目光惊诧呆滞,似乎从他们的头顶上穿过去。他问新门街从哪里走?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如果一定要谈表情的话,也是一种极端疲惫的表情。

怎么办?魏希曼和贝克正在考虑这一问题时,少年总算从呆傻中清醒过来。他解开上衣,笨拙地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胆怯地递给两位皮匠。他们看见信封上的地址是:尼恩贝格卫戍区第六轻骑兵团第四营营长冯·韦斯尼赫上尉。

两个人没有再商量,他们的想法一致:将少年带到收信人那里去。他们就这样做了。

上尉的夫人接待了他们,因为她的丈夫出门在外。她看见陌生少年后,也顿生恻隐之心:少年的体质太弱了,表情太悲哀了,神情太疲倦了。她让少年坐下,向他提了一大堆问题。也许是对她有了信任感,他终于开口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开口。他说的话含混不清。韦斯尼赫太太猜出他讲的是骑兵,这一词他说了好几次。

说完后,他闭口不语,脸色发青。他显得越来越疲乏无力。好心的夫人心想,他也许是饿了,给他拿来吃的。他抢过面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连喝了几杯水,脸上明显地露出喜悦的表情。当女人给他拿来熟肉与啤酒时,他厌恶地推开了。之后,他闭上双眼,就扒在椅子上睡着了,韦斯尼赫太太让人把他扶到马厩里,少年一下子倒在干草上,又重新睡着了。

上尉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听过当天下午发生的事时,自然也惊诧不已。韦斯尼赫夫人当时将信留了下来,上尉马上读起信来。信是用哥特字体写在一张破纸上的,用德语俚语写成,信文如下:

“尊敬的上尉,我给你送来一个男孩,他想参军为国王效劳。他是1812年10月7日被人遗弃在我家里的。我只是一个临时工人,有10个孩子,养活他们已经够我受的了。他母亲将孩子丢给我,但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也没有报告警察。我按照基督教徒的方式将他养大。自1812年以来,他从来没有出过门。谁也不知道我住在哪个城镇,我的家在何处。关于这一点,你们可以尽管问他,但他无法回答。我曾教他简单地读书写字。当人们问他想干什么时,他回答说,他想同他父亲一样去当兵。我把他带到了诺伊马克特,剩下的路程,只好让他自己走了。”

“好心的上尉,不要打他,不要逼他说出他来自什么地方,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在黑夜里带他走出来的,他根本找不到回程路途。如果你不想留他,可以把他杀掉或吊死在你的房间里。”

这一篇奇特的文字没有署名。但是,上尉在第一行上找到一张小纸条,上面有这样几行字:

“孩子的名字叫加斯帕尔,请你给他确定一个姓,请拾到孩子的人务必好好照料他。当他长到17岁时,把他送到尼恩贝格的第六骑兵团去,他的父亲过去曾在那里当兵。他出生于1812年4月30日。我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无法留他。他的父亲已经去世。”

这张纸条按理说应是他母亲16年前写的,但是,使用的纸却与信纸一样,墨水也是一样,这就说明这一切是伪造的,是谎言!当然,出于并不高明的手段,第二张纸条是用拉丁字体写成,而第一张信纸是写的哥特体……伪造文件已经明显地得到证实,因为写纸条的人似乎不知道,到了1828年,轻骑兵第六团才来到尼恩贝格驻防,而那位所谓被遗弃孩子的母亲早在1812年就预料到这一点!

冯·韦斯尼赫上尉径直朝马厩走去,把少年叫醒。他毫不客气地怀疑他在搞恶作剧。他命令少年跟他走,并将少年送到警察局。

人们请来市长宾德尔先生审问他。经过一样,吃惊的程度也一样。陌生人几乎不开口,好像怎么也听不懂别人的问话,除了面包和水,其他食品一律拒绝。有人给他手里塞了一支铅笔,他总算用笨拙的儿童字体写下几个字:加斯帕尔·豪泽尔。显而易见,这是他的姓名。

尼恩贝格市收留了加斯帕尔·豪泽尔。医生和法官对他进行了检查和审问。在谈话过程中,加斯帕尔说话时逐渐能组成句子了。有一天,他终于能够回忆过去了。不过,他说出的事情实在叫人大吃一惊。

这个16岁的男孩一直生活在牢房里。他本人形容说,那个地方是泥土地面,通风窗安得很高。他每天晚上睡在麦秸上,光着脚,只穿一件衬衣和一条皮短裤。在他身边不远的地面上,有一个坑,坑上放一个便盆。在他睡觉时,有人负责把便盆倒了。他醒来时,身边总有一壶水和一块面包。每过四五天,一个男人来看他,同他说几句话。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个黑面人。在他被监禁的末期,黑面人来教他看书写字,教他重复几句话,例如“我要当骑兵”等。过了一些时候,这个男人又教加斯帕尔走路。过了几天,又给他穿上衣服,把他从牢房里放出来。有时拖着他走,有时背着他走,把他带向某一个城市。后来,加斯帕尔才知道,这个城市就是尼恩贝格。黑面人命令加斯帕尔去尼恩贝格城。少年哭着服从了。他到达十字路时,就碰见了两位好心的皮匠。

不难理解,宾德尔先生听完上述故事后,感到非常新奇。故事很快在城里不胫而走。大家不约而同地提出一个同样的问题:将一个可怜的、也就是说无辜的孩子用如此不人道的方式关押起来,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报纸也来凑热闹,结果一下子成了一个国际事件。法国、英国、俄国和奥地利等国对加斯帕尔·豪泽尔均极为关注。人们称他为“欧洲孤儿”。

加斯帕尔·豪泽尔身高4法尺9法寸,头发为灰黄色,细而卷曲,眼珠为浅蓝色,脸色苍白,皮肤细腻。人们估计他16岁或17岁。

他的叙述中,哪些是可信的?历史学家们对此已经争论了一个世纪了。人们长时间地研究警察局与法院的报告,认真对比了各类证词,上述研究工作的结果是,不管传说内容如何,加斯帕尔是一名十恶不赦的撒谎者。

通过魏希曼与贝克的证词,我们所了解到的加斯帕尔·豪泽尔到达尼恩贝格的经过很能说明问题。加斯帕尔自己声称,他刚学会走路不久,“腿部的动作还不能完全控制”,他还说,他只从看守员那里学会认识几个字。可是,皮匠乔治·魏希曼却看见他“大步从一条陡坡街往下走,一边呼救,然后又用足够清楚的语言问新门街怎么走”。魏希曼对他回答说,他们得去向新门街的看守队的韦斯尼赫上尉打听。对此,加斯帕尔回答说:

“看守队?新门好像是刚刚建成的呀!”

然后,少年补充说,他来自雷根斯堡,这是第一次来尼恩贝格,这一切与他以后扮演的角色完全相悖。因为,他扮演的真正角色旨在使人相信,他年纪很小,刚刚进入现代生活。但是,这一角色有很多漏洞,他后来在各方面的飞快进步反而使他不能自圆其说。他后来说,当他在尼恩贝格监狱里时,他用了“三个星期”就从狱吏的小儿子那里学会了写字。第一点,他自己承认说,是黑面人教他学会看书写字的;第二点,只用三个星期时间,就能学会流利地写字吗?

加斯帕尔的信徒之一,德·费尔巴哈院长告诉我们,5月26日,加斯帕尔只会说十来个单词。然而,他同魏希曼和贝克使用的词可比这要多得多。后来,在不到6周的时间内,他居然能够添枝加叶地讲述他自己的经历了。

加斯帕尔的对手们毫不客气地提出了最明确的反对意见:一个孩子,被监禁那么多年,而且连最基本的卫生条件都不具备,肯定是无法生存下来的。

公元1834年,一位名叫默尔克的人作证说,加斯帕尔有一天曾对他说过,他从前每天都要上学!但是,加斯帕尔的支持者又轻易地找到5年前默尔克的另外一份证词,他在证词中断言,加斯帕尔一直拒绝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使人感到迷惑不解的是,加斯帕尔说法中不足信之处丝毫没有妨碍碰见他的人对他深表同情。恰恰相反,这些人异口同声地说,加斯帕尔的真诚之情可以从他的脸色和目光、从他重新接触生活时的迟疑态度中反映出来。

在那些拒绝认为加斯帕尔是骗子的人当中,首称安斯帕赫城王家法院院长德·费尔巴哈骑士了,他是一位重要人物,因为德·费尔巴哈院长是当时誉满欧洲的最杰出的德国犯罪学家。的确,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也断言,当他公布关于对加斯帕尔·豪泽尔调查的结果时,这位杰出的法官“已经患病,患了神经病,不久就因瘫痪而死去……”

德·费尔巴哈院长是如何论述的呢?他认为,加斯帕尔被监禁一事是毫无问题的。他想了解的是,人们关押一个孩子是出于什么原因。除非是这个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严重的危险。因此,他可能是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而且一定是一个政治大家族的继承人。要从物质上安排这样的监禁,需要一定的势力,这远非普通人所能做到的。

然而,医生们的意见又是十分肯定的:加斯帕尔大约出生在1811年到1813年之间。德·费尔巴哈按照逻辑,设法打听在这一时期,是否有欧洲某一王公家族丢失了一名年幼的孩子。他查看了《哥特年鉴》之后,就发现,当时在欧洲去世的唯一亲王是巴德·斯特法尼大公夫人的儿子。讣告说他是1812年10月16日夭折的。

自加斯帕尔·豪泽尔到达尼恩贝格引起轰动以来,15个月已经过去了。因为不能永远将他留在镇上,只好把他交给一名叫道默尔的教授。这一选择恰当吗?不一定。老学究只对磁学感兴趣,正如我们今天所说的,他的脑子里只有“异端邪说”。他声称,他一触摸梦游者的身体,“就感到一股磁力”和“一股气流”。不言而喻,把加斯帕尔带去触摸同一梦游者的身体之后,他也同样因气流与磁场而战栗。

无论怎么说,加斯帕尔的学习成绩优异。他学习进步很快,讲话非常流利。他甚至于还开始学音乐。他到达尼恩贝格一年之后,已经会弹羽管键琴了,而且弹得相当可以。

公元1826年10月17日,晚餐时分,道默尔教授等他的学生回家吃饭,可是久等不来。他感到奇怪,于是在院子的所有房间找他。加斯帕尔平常是很守时的,所以他的姗姗来迟使人感到意外。经过多番寻找,总算在地窖的台阶上找到了“欧洲孤儿”:他躺在那里,几乎已经昏倒过去,头上鲜血淋漓。大家将他抬到床上。他断断续续地说:“人……黑面人……像锅烟一样黑……躲在地窖……”

普罗伊医生马上被人叫来,他发现孩子前额有一伤口,长约1法寸,伤势不重。当加斯帕尔能说话时,他叙述说,他想经过院子到藏衣室去。此时,他看见一个人溜进来,“他的脸黑乎乎的,像粘满黑烟”。他以为是烟囱修理工,所以没有在意。他刚一出门,突然发现陌生人站在他面前。那个人穿着一件新大衣,一条深色裤子,细长的皮靴并戴着黄色手表。加斯帕尔根本没有时间对他进行观察,在同一时间,他头上猛遭一击。他朝后倒下去,但却清楚地听见那个人讲了下面一句话:“必须在你离开尼恩贝格之前让你归天!”

加斯帕尔在惊骇之余,听出了那是黑面人的声音,那位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那么残忍地监禁他的黑面人!后来,少年就在地窖的台阶上昏了过去。道默尔就是在这里发现他的。

这一事件轰动了尼恩贝格!加斯帕尔的支持者高呼胜利:过去怀疑论者们不相信有所谓黑面人的存在,现在这一点已经完全得到证实,而且,证实的方式又是多么有力!警察局马上进行调查,德·费尔巴哈院长亲自主持这一调查工作。巴伐利亚国王路易一世也插手此事,他颁布诏书说,将赏给“能提供情况和一般线索者”500弗罗林金币。于是对尼恩贝格的所有的烟囱修理工进行审问,找了好几百名证人,他们的证词均经过认真核对,汇集起来有八九本之多。可惜,没有一个人见过黑面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任何有关黑面人的情况。事情反而越来越神秘化了。

不过,德·费尔巴哈院长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认为,事情毫无进展正好证实了他的意见:毫无疑问,“犯罪分子”势力极大。完全可以逃脱法律追捕。1813年,他以大无畏的精神发表一部小册子。他用法学家的夸张的文风写道:“民事司法部门的手并不能达到所有的高度与深度;但是,它有理由在这些地方的背后去寻找这一罪行的巨大罪犯,如果民事刑法部门想触及这一巨大罪犯,它必须拥有约韦亚(4)的军号,至少拥有奥伯龙(5)的号角。只有当这只号角吹响时,那些守卫在城堡大门口的、手执狼牙链锤的可怕巨人才会暂时无法动弹,因为他们的狼牙链锤一旦如雨般地挥舞起来,连阳光也透不过去的。”

译成白话,这句话的意思是:调查在一座王宫面前受阻。

公元1831年年底,一位叫斯坦霍普的勋爵突然对加斯帕尔大感兴趣。他坚信,那是一位贵族家庭的后裔。因此,他满腔热情地主动负责起加斯帕尔的教育问题。尼恩贝格市欣然同意,因为该市负责加斯帕尔的食宿费用已经有3年多了。斯坦霍普宣称,他将把加斯帕尔带到英国去并且很可能过继为他的儿子。后来,他又改变了主意,只是将他带到邻近城市安施帕赫。在那里,他把加斯帕尔送到一名叫麦耶尔的小学教员家寄养。

两个月过去了。加斯帕尔似乎觉得美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德国已经把他忘记了。大家也不再过问他的事情了。斯坦霍普勋爵很少从英国写信。即使写信,也在信中对加斯帕尔的诚实也表示极大的怀疑。麦耶尔其人生性粗暴严厉,他对自己的学生毫不客气,并且毫不隐瞒地认为他是个骗子。警察中尉希克尔负责监视他,对他也不寄托任何幻想。他说:

“这家伙比那些著书立说的人知道的事情更多,只是不开尊口。”

加斯帕尔生活在怀疑与猜测之中,整天愁眉苦脸,食而无味,终日关在房间里睡大觉。他唯一的朋友是德·费尔巴哈骑士。不幸的是,老法官的健康突然恶化,他溘然长逝,留下了绝望的加斯帕尔。

公元1833年12月14日,星期六,豪泽尔在富尔曼教师的陪同下出门散步,他同牧师分开时,说他要去拜会一位夫人。过了一会儿,一些行人曾看见他独自一人走进王家城堡花园。当时是下午3点钟左右。花园的路被雪埋住,花园里空荡无人。

半小时之后,加斯帕尔在麦耶尔家里出现。他脸色苍白,呼吸困难。他用双手捂住胸口。一片血迹从胸口透出衣服,越来越大。他正在发抖。

“他杀我……”他气喘吁吁地说。

虽然他身体很弱,仍然愤怒地将麦耶尔拖到花园里,结结巴巴地解释说:

“在王家公园……一个男人……拿一把刀……送了钱袋……刺了一刀……我使劲跑……钱袋还留在那里,地上……”

他闭上了眼睛。麦耶尔将他抱在怀里,将他扶回自己家里,让他躺下。这一次,伤势似乎比较重。闻讯赶来的医生均流露出不安的神色。那一刀好像从心脏边上擦过。加斯帕尔又醒了过来。他的叙述如下:一个陌生人走近他,答应告诉他有关他父母的情况,并且约他黄昏时分在公园的一个角落见面。他答应在那里给他一些重要文件。

加斯帕尔毫无戒心地应约前去会见陌生人。陌生人已经在该地等他。陌生人身穿一件长斗篷,戴一顶高帽子,留有棕色的络腮胡子。他递给加斯帕尔一个用蓝色绳子拴着的钱袋,说:

“都在里边,你拿吧!”

钱袋掉在地上,加斯帕尔俯身去捡,这时,陌生人从侧面用短剑刺他,然后逃掉了。

麦耶尔听了这一段叙述,耸了耸肩。他连一个字也不相信。他认为,加斯帕尔因为自己不再是“新闻人物”而感到失望,因此,给了自己一剑,用苦肉计以重新唤起人们对他的关注。

一名警官马上到达公园。当然,他在那里没有发现任何人。然而,在一棵树下,他确实找到一个白里蓝缎子钱袋。在那里,有明显的两个脚印。但是,警官认为,那“似乎是同一个散步者的脚印,他大概来自城里,后来又回到城里去了”。

在钱袋里,有一张折起来的纸条,上面写的是:

“豪泽尔可以告诉你我是谁和我来自何方。为了不劳他的大驾,我就干脆对你直说,我从巴伐利亚的边境来……关于……我会告诉你姓名……”

“M·L·O”

加斯帕尔周围的人都竭力催促他说出真情。希克尔中尉不相信暗杀一事。富尔曼牧师请求少年要“恢复良心”。加斯帕尔的伤势恶化,他回答希克尔说:

“你知道,我不会自己伤害我自己的,这纯粹是你的想象。不久你就会改变看法。”

之后,他又对牧师说:

“我同谁有仇?我会自动饶恕他们的。但是,我不知道是谁刺伤了我。”

12月16日,他已经在说胡话了。他周围的人记下了他的几句话:

“啊!上帝!被迫在耻辱与轻蔑中逃走……当有好几只猫时,老鼠的死是迟早的事情……”

突然,他从床上坐起来,高喊:

“妈!妈,快来!”他还说。

“一位夫人,一位高贵的夫人!愿上帝可怜她!”

晚上10时左右,他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他低声说:

“我疲倦了,很累,但是,我还有多么光荣的路程要走啊……”

他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他死了。

在他遇刺的地方,现今还能看见一个纪念碑,上面刻着:

“一名陌生人在这里被另一名陌生人杀死。”

陌生人?也许并非如此。

加斯帕尔·豪泽尔死后,论战不断加剧。特别是在德国,出版了许多书籍、小册子和杂文集。但应该承认,这些出版物大都价值不大。

一些人认为,加斯帕尔是一名可怜的骗子,他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编了一整套故事并从中得到好处。其他人认为,加斯帕尔具备了神经病患者和癔病患者的全部症状。他的神经错乱,促使他瞎编故事。他胡编的结果,后来连他自己也信以为真了。还有一些人认为,加斯帕尔·豪泽尔可能是拿破仑一世的儿子,这种说法倒直截了当。不过,我们要说,最后一个假设是经不起任何考证的。

然而,通过某些历史学家们的发现,通过各种证词的对比和研讨,出现了另一论点,而且,这一论点看上去是严肃的。通过德国历史学家弗里茨·克勒博士和法国历史学家弗勒里伯爵与法国大使埃德蒙·巴斯特先生的研究,推断出另一可能性:加斯帕尔·豪泽尔很可能就是斯特法尼大公夫人的儿子。

埃德蒙·巴斯特先生在考证了大量史料、进行了精辟研究之后,断然得出了这方面的结论。奥克塔夫·奥布里(6)也发表了一份至关重要的证词。他说,“一名曾积极参与那个时代国际政治生活的欧洲妇女界高级人士曾向他透露一些情况”。

“关于上述情况,虽然有好几家王族矢口否认,虽然上一世纪的许多德国作家也收到有关禁令,但是,这些情况使我们对加斯帕尔·豪泽尔的血统关系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奥古塔夫·奥布里还补充说:“此人不允许我披露其姓名。此人在1914年大战之前,在访问中欧一座王宫时,看到了巴德大公夫人斯特法尼·博阿尔耐的《秘密回忆录》。此人在特殊的甚至于是悲惨的情况下——具体情况她将保留到某一天透露——拿到了一个小本子,它就像‘洗衣女工的记事本’。拿破仑的过继女儿在这个小本子里,用她清秀的字体,记下了她动荡不安一生的主要经历。在笔记本里,大公夫人声称,她准确无误地认出,在安施帕赫被暗杀的不幸青年,就是她的儿子。”

我们应提出一个问题:当加斯帕尔·豪泽尔还活着时,斯特法尼大公夫人对他发生过兴趣吗?对此,可以作出肯定的回答。我们甚至还知道,她曾长时间地会见过斯坦霍普并就陌生少年一事向他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当她得知,有些人认为此少年是她的儿子时,她惊呼起来:

“但愿这是真的!”之后,她又悲哀地补充说: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的脑子总是“被这个谜所困扰”。她回想起她儿子死时的情景。她想起来了,当时别人不让她去看孩子尸体……

同奥古塔夫·奥布里一样,埃德蒙·巴斯特也从一位“特殊”人士那里得到了秘密情况。此人也曾翻阅过大公夫人的回忆录。斯特法尼在回忆录里谈到了她秘密去安施帕赫旅行的悲惨遭遇。她同两个女儿一起在加斯帕尔·豪泽尔经过的路上等他,因为她知道,他每天在同一时间去霍夫加滕。当斯特法尼看见加斯帕尔时,“她突然昏厥了”。加斯帕尔的一切都使她想起了查理大公,“一样的身材,一样的骨骼,一样的头,一样的走路姿态。”

她回到家后十分激动,这使她周围的人对她此次旅行的目的有了猜疑。这之后不久,加斯帕尔就被人暗杀了。

几乎可以肯定,斯特法尼大公夫人认定加斯帕尔就是她的儿子。怀疑派对此表示反对:“她会不会弄错?”

有不少的资料对诈骗论十分有利。加斯帕尔平时胡说八道,他有极大的虚荣心,对于任何看法客观的人来说,他第一次“被谋杀”事件是一种粗劣的假造。但是,他的支持者却回答说,他被监禁时的恶劣条件使他的性格起了变化。谎言、隐瞒和虚伪绝不说明那就是诈骗行为。

他们还说明了李代桃僵是如何完成的。这一切全是霍赫贝格策划的。加斯帕尔是妨碍她的儿子们达到王座的障碍,所以她决心除掉他。她不愿毒死孩子,因为放毒总会留下痕迹。她更愿意用一名已经患病、肯定不久人世的孩子去顶替他。这样还有一个好处:伯爵夫人手中有了一名人质。如果斯特法尼不再生儿子,王位就归路易亲王了。此人正好是霍赫贝格的情夫,他已经答应永不结婚,好让这位伯爵夫人的儿子们顺利继承王位。让小亲王关在监狱里,这就是施加压力的最好手段。一旦路易想忘掉他的许诺,人们就可以威胁他说,将把“加斯帕尔”放出来,就像把魔鬼从宝盒里放出来一样。

但是,顶替小亲王名义死去的孩子是谁?在大公王储降生前3天,一名男婴在卡尔斯鲁赫诞生,孩子的父亲是一名穷工匠,名叫克里斯托夫·布洛赫曼。这一男婴在耶稣教堂举行命名仪式,取名让·欧内斯特·夏尔。在该教堂的出生簿上写着:“父亲:克里斯托夫·布洛赫曼,霍赫贝格神圣帝国伯爵夫人的手工场工人。”然而,布洛赫曼竟直接归霍赫贝格管辖,事情怪就怪在这里。

公元1812年10月15日夜里,大约八九点钟,伯爵夫人溜到小亲王的房间。前面已经说过,这一个房间从花园里走,很容易进去。伯爵夫人事先设法让奶妈服了一片安眠药。果然,奶妈约瑟法·申德勒什么也没有听见。

孩子的替换进展顺利。布洛赫曼的男婴后来死去。小亲王——这里我们按照埃德蒙·巴斯特先生的说法——被带到大公国南方的博根镇。后来,加斯帕尔曾画过一些徽章,因为“他在童年时,经常看到这些徽章”。经过反复考证,人们发现,这些徽章上画的兵器属于一个阿尔萨斯家族,即赖纳赫男爵家族,他们是博根镇条顿人骑士团封地的前主人。在博根,而且只有在博根,兵器才要进行雕刻。毫无疑问,加斯帕尔肯定是在博根看见这些兵器的。

在博根,加斯帕尔受到良好的待遇。他有一名保姆。当他6岁时,他被送到卡尔桑村的小学读书。公元1819年,路易大公登基后,对加斯帕尔的监视更严了。他的住处更换了。他在巴伐利亚的尼恩贝格东南40公里处的皮尔扎赫城堡时,一名叫里希特的人好像是他的看守员。

人们为加斯帕尔改造了一座小阁楼,当然,这谈不上舒适。但是,这也绝不是加斯帕尔津津乐道的和精心描绘的可怕的监禁与阴森的牢房。巴斯特先生说:“加斯帕尔可以在城堡里和与城堡毗邻的花园里自由行动。因此,他可以看见里希特用步枪打鸟或其他猎物……加斯帕尔爱骑马,他的这一爱好也完全得到满足。在马厩里,就有5匹马,因为管理树林需要马。加斯帕尔特别喜欢其中一匹白马,他经常给白马喂饲料。”

城堡的主人几乎老是出门在外,因此对看守员里希特的诡计一无所知。1828年复活节时,他突然回来了。里希特着急了,将加斯帕尔关在一个地下室里。那是城堡过去遗留下来的牢房。他将加斯帕尔的腰部捆在钉进墙里的一个铁环上。加斯帕尔在这个牢房里呆了几个星期。人们现在知道,这一短暂的经历后来却孕育了加斯帕尔多么丰富的想象力。

城堡主人走了之后,里希特很害怕,发誓不再冒这样的风脸。他决定摆脱加斯帕尔。于是他将加斯帕尔送到尼恩贝格去。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麻烦的问题是,这一说法没有任何坚实的基础。这只是将许多假设拼凑起来,而且有些假设是很牵强附会的。人们是以加斯帕尔的说法为基础的。但是,他的话也时常变来变去,人们也以当地的传说为凭据。但是,人们也知道,在大多数情况下,传说的可靠程度如何。

只剩下斯特法尼的态度了。她的态度是否就足以证明加斯帕尔·豪泽尔的亲王身份?不过,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那就是人们对此还有怀疑。

这种怀疑,已从韦莱纳的诗句里表现出来:

我是文静的孤儿,

我依靠我唯一的财富——冷漠的双眼,

跻身于大城市居民的行列中间……

【注释】

(1)保尔·韦莱纳(1844—1896),法国诗人。

(2)执政府,1799—1804年期间的法国政府。

(3)达布朗泰斯夫人(1784—1838),法国朱诺将军的夫人,著有《王朝与复辟王朝回忆录》。

(4)约韦亚,希伯来人首领,根据《圣经》,他在同耶路撒冷国王作战时,曾成功地用号角命令太阳停止运转。

(5)奥伯龙,中世纪的罗马天神,其号角拥有神力。

(6)奥克塔夫·奥布里(1881—1946),法国历史学家,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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